朗朗晴天 看見陽光下的足跡～慈濟人醫會志工蔡宗賢醫師專訪

2011牙醫時報 Dentist Times 第26期 記者吳佳憲／台北報導

花蓮慈濟醫院癌末病房裡，一名原住民老婦人忍受著肺癌末期所造成的劇烈疼痛，在病床上奮力揮舞著雙手，操著生硬的台語，為在場的病友與醫護人員祈福，「大家平安、大家健康、大家歡喜！」老婦人喊累了、睡著了，仍不時低語呢喃這三句話。婦人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，但她對生命的熱忱，卻感動了在場的醫護人員，也震撼了剛加入志工行列、仍在培訓階段的蔡宗賢醫師，「老菩薩以生命為我上了一課！她讓我知道醫者必須學會謙卑與反省，祝福別人，其實就是祝福自己！」蔡醫師說。

緣起不滅 剎那即是永恆

慈濟人醫會北區志工蔡宗賢醫師，是陽明大學牙醫學系第二屆校友，民國七十五年開業迄今，已有二十四年時間，堪稱牙醫界的前輩。身為家中么子的他，因為一歲多時不幸罹患小兒麻痺症，導致右腳萎縮不良於行，卻也因為如此，從小到大，他得到包括母親在內師長們最多的關懷與照顧，再加上他自幼聰穎，考試成績總是名列前茅，竟然養成自負傲岸的性格。

「回想起來，師長們表面禮讓我，其實私底下都把我當成家中的小霸王，班上的頭痛人物。」蔡醫師坦言，回首前半生，看似一帆風順，其實潛流處處，只是當時的他懵懂不覺。尤其是剛開業那幾年，經濟壓力陡增，再加上個性耿直，難免得罪別人。民國七十年代股票行情大好，他也跟著進場投資，往往人在診所看診，心卻隨著電視裡的股票行情上下起伏。在一般人的眼中，醫師屬於社經地位較高的一群，但當時的他，總是覺得不滿足。回想那段年少歲月，他感嘆地說，人若不知感恩，心是無論如何快樂不起來的，當年的他，就是最好的證明。

民國八十八年，突如其來的「九二一大地震」，撼動台灣這塊土地，也間接改變了蔡宗賢醫師未來的人生方向。蔡醫師眼見電視那一端傳來大地柔腸寸斷、無數家園毀於一旦的慘烈景象，醫者的惻隱之心油然而生，毅然加入慈濟醫護志工的行列。然而當時的他，只是憑藉著一股熱忱，並沒有想到幾年以後，竟會積極投入志工服務，甚至改變自己的人生態度。

真正讓蔡醫師體認到醫病關係的價值，是九十一年前往花蓮慈濟醫院進行志工醫師培訓時，在癌末病房與當地原住民老婦人的一場邂逅。婦人為肺癌末期的患者，每講一句話，肺部就會承受常人難以想像的不適與痛苦，但本是患者的她，竟然反過來為其他病友與醫護人員加油打氣，嘴巴不斷重覆著祈福的話語，「大家平安、大家健康、大家歡喜！」這一幕感動了病房裡的所有人，也震撼了蔡醫師，猶如一記當頭棒喝，讓他頓時體悟到生命的無常與價值，也開啟他加入慈濟人醫會的重要因緣。

民胞物與 施比受更有福

佛經上說，世間無常，國土危脆。全球氣候持續變遷，演變成一場場難以逆料的天災地變。對於大自然的反撲力量，現代人的體會該是比古人更加深刻。蔡宗賢醫師通過慈濟志工醫師的培訓課程以後，全心投入義診工作，行腳遍及世界各地，除了長年前往國內偏遠地區進行醫療工作外，還參與南亞大海嘯、四川大地震等重大災變的人道援助工作。長年的義診經驗，讓他體會到施比受更有福的心境。

他說，許多第三世界國家的民眾，也許一輩子沒有機會看牙醫、也許衣衫襤褸，也許連求得一頓溫飽都成困難，但他們臉上總是堆滿笑容，總是毫無心機地分享他們的喜怒哀樂。這讓他開始反省，身處物質環境相對優渥的台灣，擁有高人一等的社會地位，為何過去總是覺得不滿足、不開心、不自在？他恍然大悟，如果不懂得知足感恩，即便擁有再高的社經地位，也無法從物欲橫流的聲色世界裡提昇，獲得心靈上的平靜與喜樂。古人說「知足常樂」，大概就是這個意思。

在外義診，難免因為語言、文化上的差異，產生各種突發狀況，為此，慈濟醫護志工盡量做到維護患者尊嚴，在不造成患者麻煩的前提下，進行診療服務。以牙科為例，如評估患者屬困難拔牙案例，且因為時間因素無法持續追踪，多會施以保守性治療，避免肇生危險。但即使醫護團隊準備得再充裕，每次出國義診，還是會有不同的困難需要克服。

蔡宗賢醫師回憶，舉世震悼的南亞大海嘯過後，他隨著義診團隊前往斯里蘭卡進行口腔義診，一位婦人神色匆匆地坐上牙科診療椅，講沒兩句話，竟當場暈死過去，引起災民一陣騷動。蔡醫師憑藉醫護人員的的專業判斷，初步推論應該是血糖過低所致，趕緊向一旁的小男孩要了幾塊糖果，想辦法讓婦人含在口中，果然過了不久，婦人就慢慢甦醒過來。這給志工團隊上了寶貴的一課，未來進入義診現場，第一件事就是發放餅乾與糖果，避免類似的危機再次出現。

蔡醫師所屬的慈濟北區人醫會，人力與醫療資源均較其他各區充足，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安排義診行程，甚至同一天有好幾個場次。以他為例，診所每周營業四天，周五前往玉里、周六人在花蓮，周日再機動前往各鄉鎮縣市，協助其他志工進行口腔義診。由於全民健保的關係，義診團隊盡量選擇在無醫鄉看診，或是前往行動不便的患者家中進行居家照護，避免搶了其他醫師的「生意」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從事義診工作，光有一顆誠摯的心還不夠，更要經過種種磨難與考驗，才能開花結果。

放下自我 為善最樂

醫療工作是極耗心神體力的，尤其是牙科，一人開業醫師，就佔了市場的七成以上。牙醫師平日忙於臨床工作，還得分神處理各項行政業務，回到家往往已是深夜，隔天九點不到，便又匆匆出門，如此周而復始，惟一能與家人團聚的時間，只剩下星期假日一天而已。

蔡宗賢醫師剛投入義診工作時，蔡夫人一度很不諒解，總希望他能利用僅有的周末假期，多陪陪家人，參與孩子的成長。然而讓夫人感到訝異的是，每當蔡醫師從外縣市義診回來，就好像脫胎換骨似的，興高采烈地同她分享義診過程中的點點滴滴，個性也變得愈來愈圓融、開朗。在蔡醫師的接引之下，生命中的另一半逐漸放下成見，加入義工行列，並一肩扛起相夫教子的責任，現已成為蔡醫師從事義診工作時，最大的精神支柱。

蔡醫師強調，志工從事義診的過程，絕非付出，而是學習！他長年為肝硬化所苦，經過這幾年的歷練，個性已有很大的轉變，笑容變多了，對病痛的抗拒也減少了，更重要的是，學到如何與疾病和平共處。如果要他分享參與義診工作最大的收穫，那就是惟有放下自我，懷抱感恩，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。他仍在學習的階段，也祝福每一位牙醫先進，都能像他一樣，變得愈來愈快樂。

（以下照片由蔡宗賢醫師提供）

蔡宗賢醫師與慈濟志工，於四川大地震災後前 往災區，對當地小學生進行口腔衛生。	蔡宗賢醫師參與慈濟四川大地震災區人道援助工作，與災區學童互動。
蔡宗賢醫師參與慈濟印尼日惹義診，與當地患 者合影。	蔡宗賢醫師參與慈濟南亞大海嘯災區人道援助工作，為斯里蘭卡民眾進行口腔義診。
口腔義診專用的「007手提箱」，精簡的空間，可以容納滷素燈、機頭等牙科基本配備。	蔡宗賢醫師(左2)參與慈濟南亞大海嘯後斯里蘭卡義診，於義診現場留影。
蔡宗賢醫師(後排左1)與慈濟義診團隊合影。	海外義診工作結束，搭機返國前，蔡宗賢醫師於機場留影。